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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上海.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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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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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理张士杰于第一时间赶到丁家账房,一直关注橡皮股票的车康尚未听完汇报,就拉他直奔如夫人的内堂。
夜已深,两条宠犬听到人声,迎出来撒欢。
如夫人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睡衣,捧着一头湿淋淋的长发坐在沙发上,两个仆女跟过来,一个用干毛巾擦拭,另一个用扇子扇风。
许是因了强烈的法兰西香水的味道,张士杰深呼吸一口,在门口停住脚步,头低下。
“士杰,过来呀!”如夫人冲他扬手,指向旁边的沙发,“坐!”又转对车康,“车康,给士杰斟茶!”
车康斟茶,士杰走过来,冲如夫人鞠个大躬,坐在沙发上,不敢直视她。
车康斟好茶,递给士杰,然后将一张信笺双手呈给如夫人。
如夫人接过,眯起眼睛审读。
“夫人,”车康小声,“股价涨疯了,再不买,怕是⋯⋯”
如夫人阅完,放下信笺。
“姓鲁的大发一把,我粗算过,单是华森橡皮,从原始股到后期承办,茂升净赚不下三十万两,若再加上其所承办的其他股票,资产不下百万两,短短一个月,膨胀一倍还多!”
如夫人看向士杰:“善义源、润丰源动没?”
“回禀夫人,”士杰拱手应道,“善义源与茂升共同承办华森橡皮,但只是承办,并未买进。润丰源未见动作。”
如夫人凝眉思索。
“夫人,”车康眼睛眨几下,小声问道,“老爷可有明示?”
如夫人盯住他:“方才所问,就是老爷的明示。”
车康、士杰对视。
“有几家洋行近日也在筹措橡皮新股,说是在菲律宾买了几个橡胶园,有意让我们惠通承办华股,洋股由美国华旗银行承办,如何回复,士杰敬听夫人!”士杰抬头看向如夫人。
“承办。”如夫人做出一个OK手势,向一只狗招手。那狗嘤咛一声,跳到她的膝上。
“购股否?每股十两,承办方许给我们一万股!”
“买!”
黄昏时分,太阳尚未落山,鲁碧瑶站在窗口望几眼,快步走向一排西式衣橱前,将所有橱门打开,在一排排的衣裙里挑起来。
鲁碧瑶选中一件,穿好,走到西洋镜前,瞄一眼,眉头皱起,脱下,又拿一套,穿上,在镜前挑剔。
碧瑶一连换了几件,显然都不满意,目光又落在最角落的一件白色连衣裙上。
秋红眼尖,拿过来,为她穿上。
碧瑶走到镜前,扭动几下:“秋红,这套好看不?”
“好看死了。”秋红赞不绝口,“就凭小姐这身材,穿哪一套都好看!”
“我问的是更好看!”
“嘻嘻,”秋红笑道,指向另一个衣橱里的蓝色旗袍,“要说更好看,当数那件蓝色的。边上那道缝缝,一开一合,半隐半现,特勾人!我要是傅生,得让那道缝迷死!”
“你个小色鬼,”碧瑶扑哧笑了,瞧向窗外,“天都黑了,纵使有道缝,啥人看得出?”
“叫我说,小姐真得换下这件,”秋红拿出蓝色旗袍,“缝不缝是小事,大黑天里白衣最惹眼,万一让齐伯⋯⋯”顿住,朝楼下努嘴。
碧瑶吐下舌头,脱下白裙,换上蓝色旗袍,拉开抽屉,摸出一物,与秋红匆匆下楼。
二人走到圆拱门处,秋红探头看看,没见齐伯,松出一口气,朝碧瑶小声道:“小姐,你先去凉亭里,我守在这儿,待傅生过来,约他上亭。”
碧瑶点下头,款款走向凉亭。
秋红在拱门内守了约半个时辰,望见顺安从前院走过来。顺安一身西服,提着一只西式黑包,飒爽英姿地穿过甬道,走向后院。
就在顺安经过拱门时,秋红冲出,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扯进拱门。
顺安被她扯到亭上,惊魂未定,前院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接着是不紧不慢的踏步声。
听到是齐伯,顺安急了,挣脱开秋红,飞身下亭。
碧瑶急急掏出一物,递给秋红。
秋红追到拱门外面,将那物塞给顺安。
顺安接过,脚步匆匆地消失在后院。
入夜,俊逸坐在书房里的躺椅上,跷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堆报表,悠然自得地一张一张审看。
齐伯走进,见他看得专注,便掂起水壶朝他的茶杯里添些热水。
“呵呵呵,”俊逸放下报表,眉开眼笑,“齐伯,你猜猜,今朝庄里赚了多少?”
齐伯笑道:“不会有一万吧?”
“岂止一万?”俊逸乐得合不拢嘴,“后晌我让账房出个表,这不,粗算下来,整整过两万哩!”
齐伯咧嘴笑了:“古人云,日进斗金,这话应上哩。”
“是哩,是哩,日进斗金嗬!”俊逸似是想到什么,“对了,齐伯,晓迪回来没?听说又有新股发行,得让他盯紧点儿,甭让别人抢先了!”
齐伯略作迟疑:“老爷,有桩事体!”
“啥事体?”
“晓迪方才回来,小姐⋯⋯又把他扯进小院里了!”
“哦?”俊逸忽地坐起,眉头凝紧,长吸一口气,起身,“这辰光⋯⋯在不?”
“晓迪晓得我在注意他,没讲几句话,就回后院去了。”
俊逸复躺下,苦笑一下,摇头:“嘿,这丫头,吃错药了!”
齐伯仍旧迟疑:“老爷,还有一事,就是晓迪这人!”
俊逸抬头:“他怎么了?”
“他不叫晓迪,也不姓傅!”
“啊?”俊逸惊愕,坐起。
“记得小姐初见他时,咬定他是甫家戏班主的儿子,他矢口否认。”
“是哩。”
“当时我心里存疑,可一来吃不准,二来挺举也这般讲,三来觉得事体不大,没再追究。后来觉出他对小姐起意,小姐也对他用心,就觉得事体大了,托人查他,不想真就查出事体来。”
“你是讲,他真是甫家人?”
“是哩。”齐伯点头,“他叫甫顺安,是伍家邻居,跟挺举一道长大,二人要好,所以挺举才帮他讲话。至于真正的傅晓迪,十多年前就已死了。”
“齐伯,你⋯⋯”俊逸不可置信,“托啥人查的?”
“振东。振东常去伍家打理,这些全是伍夫人讲的。听伍夫人讲,她侄子晓迪得下脑病,她闻讯即回娘家望他,傅晓迪就死在她的怀里。至于顺安,是挺举的书童,跟挺举到上海去了,二人打小就形影不离。”
俊逸面无血色,面前不由浮出顺安与章虎走出玉棠春的情景。
“振东也去甫家了,甫家两口子听他提起顺安,啥话也没讲,只是落泪。想是顺安捎给他们什么狠话了。”
俊逸的拳头渐渐握起。
“老爷,”齐伯忧心忡忡,“家世贵贱倒没什么,可这⋯⋯不认父母,改名换姓,为的只是攀龙附凤,就是品行⋯⋯”
俊逸面色紫涨,脸色黑起:“叫那小子过来!”
房间的案头上摆着一个红包包。
一阵香气从红包包里透出来,沁人肺腑。
顺安闭目跪在包前,深吸几口气,睁眼,伸手去解包包。
顺安解开一层又一层,现出一只香囊。
望着香囊,顺安似是想起什么,拿过案头的万年历,扑哧笑了:“嘿,怪道小姐送我这个,原是端午节到了呢。”瞧会儿香囊,左看右看,“咦,哪能没首诗呢?”
顺安放下香囊,两手托腮,若有所思。
顺安起身,翻开床板,拿出一个包囊,打开,现出一厚沓子股票。
看着股票,顺安脸上浮出笑,心道:“眨眼一晃,野鸡变凤凰。一个月不到,五千两变成二万五,乖乖,五倍利,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顺安正自得意,院中传出脚步声,接着传来齐伯的声音:“晓迪,老爷请你去趟书房!”
“好咧!”顺安答应一声,收起股票与香囊,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下,开门走出,与齐伯见个礼,便跟他身后,走向前院。
齐伯一路无话。
顺安内心忐忑,耳边响起齐伯的那声咳嗽与踏步声,步伐渐渐沉重起来,尤其是在踏上木楼梯的时候。
然而,想到自己近日的所为,想到自己床下的那沓子价值二万五千两银子且日日都在上涨的橡皮股票,顺安的心里踏实下来,也忖思好了应对。
书房里亮着灯,门开着。
俊逸脸色阴沉,端坐案后,二目闭合。
齐伯将顺安带进房中,自己退出,掩上房门,听声音并未下楼,就守在门外。
看到俊逸的脸色,顺安心里咯噔一声,脸上挂着的笑僵起来。
“鲁叔?”顺安挤出一笑,鼓足勇气,哈起腰,小声叫道。
俊逸纹丝未动,尽量放缓语气:“坐吧。”
顺安迟疑一下,在茶案对面的凳上坐下。
俊逸仍旧未动声色,语气平和:“这么晚了,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一桩事体,你须如实说出!”
顺安以为是齐伯告发了他与小姐的事,这也豁出去了,沉声应道:“鲁叔请问,晓迪知无不言!”
俊逸猛地抬头,二目如电,逼视过来,一字一顿:“说,你姓什么?叫什么?”
顺安如雷轰顶,一下子傻了。
“说。”
“鲁⋯⋯鲁叔⋯⋯”
“回答我!”
“我⋯⋯我⋯⋯”顺安语无伦次,“我是晓迪呀,鲁叔!我⋯⋯我姓傅,我叫晓迪,傅晓迪!”
俊逸冷笑一声,拳头猛震几案:“到这辰光了,还在演戏?”
顺安打个哆嗦,脸色煞白。
俊逸冷酷的目光再逼过来。
顺安这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滑下凳子,扑通跪地,涕泪交流:“鲁叔⋯⋯”
俊逸呼哧呼哧喘几下气,强力使自己平和,语气放缓:“傅晓迪,不,我该叫你甫顺安才是,你我之间没有多少好讲了。回去睡个好觉,明早搬出我的家。”略顿一下,“还有,从明朝开始,你不必再到钱庄上工了。老潘那儿,我会妥善交代!至于工钱,我加倍付你!”
顺安惊呆了。
“去吧。”俊逸尽力平抑住内中的厌恶,“你可以仍旧姓傅,仍叫晓迪,但你必须在我面前消失。还有,你必须远离我的女儿。我把丑话搁在前面,若是你再近她一步,甭怪我不给你面子!”
顺安依旧呆在那儿。
俊逸朝门外轻叫:“齐伯!”
齐伯拉开房门,跨进。
“送客!”
“甫顺安,走吧。”
顺安缓缓起身,不敢再看俊逸,低头走出房门。
顺安一步一挪,宛如一具僵尸。
顺安挪到中院,在拱门处顿住脚步。
顺安脚步再挪,走到后院,在自己的房门前面站下。
顺安站了一会儿,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挺举门前。
挺举的门缝里仍旧透出亮光。
顺安敲门。
挺举开门:“阿弟,这么晚了⋯⋯”见他脸色不对,顿住。
顺安跨进房门,紧盯挺举,目光里充满怨怼。
“阿弟?”挺举瞄他一眼,关上房门,“出啥事体了?”
顺安语气冰冷:“阿哥,你回答我一句话!”
挺举看向他。
“你⋯⋯你对鲁叔讲过什么了?”
“我⋯⋯”挺举摸不着头脑,“啥辰光呀?”
“就是今天!”
“没讲什么呀。原要对他讲讲商团里的事体,不想却让杂事搅了,这正打算明天寻他呢!”
“这⋯⋯”顺安怔了,“你对其他人讲过什么没?譬如齐伯!”
“也是今天吗?”
“是。”
挺举摇头。
顺安陷入苦思。
“阿弟,究竟发生啥事体了?”
顺安泪水流出,带着哭腔:“阿哥,鲁叔他⋯⋯啥都晓得了!”
挺举又是一怔:“他晓得啥事体了?”
“我的家世,就是我不姓傅的事体,还有,和小姐的事体。”
挺举吸进一口气,假作不知:“你和小姐怎么了?”
顺安咬会儿嘴唇:“因为那几首诗,小姐爱上我了!”
挺举沉思有顷:“阿弟,我问你,你爱小姐不?”
“爱。”
“我是讲,你爱的是小姐,还是小姐的家财?”
“是小姐!”
“你起誓!”
“还起什么誓呀?”顺安给他一个苦笑,“鲁叔已经把我⋯⋯扫地出门,这就要我拍屁股走人哪!”
挺举紧盯住他:“阿弟,你⋯⋯起誓!”
“仍为小姐吗?”
“是。”
“好吧,我起誓,我真爱小姐,若有谎言,天打雷击!”
挺举缓缓嘘出一口气。
“不瞒阿哥,”顺安接道,“这个誓,我早起过了。那日在三清殿,是对三清爷起的!阿哥,你有所不知,我和小姐,就像阿哥与⋯⋯与那个葛小姐一样,真就是不打不相识啊。开始辰光,我恨她,可到后来,我爱上她了。可这辰光,鲁叔硬要赶我走,我⋯⋯我和小姐⋯⋯这该哪能个办哪?”说完直抹泪。
“阿弟,你回房去,我寻鲁叔!”
挺举进来时,鲁俊逸仍在案前坐着,一动不动。
挺举在他斜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是为甫顺安来的吗?”俊逸的声音出来了。
“不是。”挺举沉声应道。
“哦?”俊逸睁开眼,看过来。
“我是来请罪的。这桩事体,不能全怪顺安。顺安的改换名姓,我也是同意了的,跟他是连坐。鲁叔有啥处罚,挺举理应分担!”
“挺举,你⋯⋯”俊逸震惊,盯住他,“此话何意?不会是⋯⋯请辞来了?”
“不是。是有些事体,我想讲给鲁叔听。”
俊逸嘘出一口气:“讲吧。”
“鲁叔,”挺举侃侃说道,“您既已晓得顺安的家世,我不想再讲什么,只想讲一点,顺安走到这一步,事出有因。我与顺安一起长大,算是理解他的人。顺安聪明,上进,好学,吃苦,有心劲,不甘居人后,只是因为生在甫家,断了所有上进的路。牛湾镇的事体,鲁叔无不晓得。虽然甫家早在雍正年间就已削掉贱籍,但人们并不这么看,仍旧觉得他家低人一等,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当官差,不能置地务农,甚至连学做生意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俊逸长吸一口气,陷入思索。
“在牛湾人看来,顺安天生就该是个唱戏的,其他事体不配做,麻烦的是,顺安并不喜欢唱戏,只喜欢学做生意。顺安是个天生的生意人。他到典当行里求徒工,徒工没求成,却受到一通羞辱。那桩事体,鲁叔想必早就晓得了。鲁叔,甭说甫家不是贱籍,纵然是贱籍,也不能不让人家当徒工呀!论起贵贱来,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顺安却连学做最末的资格都没有,叫他如何去想?”
“唉,”俊逸轻叹一声,“挺举呀,鲁叔不是在意这个,鲁叔在意的是他的人品。你晓得的,欺师灭祖是不赦之罪,何况他更进一步,更名换姓,不认父母,这又撒下弥天大谎,欺瞒鲁叔⋯⋯”
“鲁叔,”挺举应道,“说到人品,我不便评价。更名换姓,却是出于无奈。至于撒谎欺瞒鲁叔,这是更名换姓的必然后果。顺安更名晓迪,为的就是隐瞒身世,请鲁叔斟酌。”
“这个不说了,”俊逸苦笑,“挺举呀,你有所不知,他这人⋯⋯想得多呀!”
挺举笑了:“鲁叔所指,可是晓迪与小姐的事体?”
俊逸吃惊:“挺举,你⋯⋯你哪能晓得?”
“晓迪把事体全都对我讲了。他爱小姐,是真爱,小姐也是真心爱他,他们是有情人⋯⋯”
“你⋯⋯”俊逸震怒,气结,“甭再讲了!告诉你,这桩事体不可能!”
“鲁叔,古之选人,唯贤不唯门第⋯⋯”
俊逸冷冷一笑,武断摆手:“挺举,我意已决,任他何贤,都得出我门去。上海滩大着呢,我这庙小,养不住他这个大和尚,他也大可不必附我门下!”
挺举怔了:“鲁叔⋯⋯”
俊逸觉得过分,缓下语气:“这桩事体真的没有商量,他必须走,他必须离开我家,离开茂升,天南海北,任他哪儿去!”起身,“挺举,介晚了,有啥事体,我们明朝再讲。”
挺举急了:“鲁叔,您⋯⋯再听我一句!”
俊逸坐下。
“鲁叔多次讲过,工有次第,事有缓急,事到临头却又忘了。即使鲁叔不同意晓迪与小姐交往,这么急切地赶他出门,也是不妥。赶人要给出解释,请问鲁叔如何解释?跟庆泽不同,晓迪在钱庄并无重大过错。讲晓迪更姓埋名,假造身世,这个涉及人品,等于把他害了,以鲁叔的为人,不会做到这一步。至于晓迪与小姐的事体,也是讲不出口。”
俊逸缓缓看过来,嘴巴张着,却是说不出话。
“还有,”挺举更进一步,“晓迪进茂升是鲁叔保举,鲁叔这又无缘无故地赶他出门,无事也会生出事来。”
俊逸两眼紧盯挺举,冷静下来。
“再说,眼下还有橡皮股的事体⋯⋯”挺举顿住话头。
“唉,”听到橡皮股,俊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惊战,思忖有顷,长叹一声,“好吧,挺举,鲁叔听你的。你可转告他,他可以继续做晓迪,继续守在茂升,直到他自己请辞为止。不过,他必须在明朝搬出我家,从今往后,也必须远离我的女儿!即使不提门第,我也绝不容许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认的投机钻营之徒!”
挺举拱手:“小侄代晓迪谢鲁叔宽容!”
是夜,顺安一宿无眠。
天将亮时,顺安环视房间,几乎所有东西都是鲁家的。顺安长叹一声,将属于他的几样细软收拾起来,装进一只箱子,在太阳出来之前,开后院的偏门走了。
为兑现诺言,顺安在远离鲁家的众业公所(外滩)附近寻到一个偏僻胡同,租下一间有卫生间的小阁楼安顿下来。
翌日后晌,俊逸正在总理室审读账册,顺安敲门。
“请进。”俊逸没有抬头。
顺安推开门,反手掩上。
俊逸冷冷看他一眼:“啥事体?”
顺安跪下,重重地叩在木地板上:“谢鲁叔给晓迪一条生路!”
俊逸放下手头账册,盯他一时:“昨晚讲的,你可记住了?”
“晓迪记住了!”顺安再叩,“鲁叔放心,晓迪一定兢兢业业,认真做事,不⋯⋯不生妄念!”
“记住就好。去吧!”
顺安起身,拱手再谢一声,转身出去。
听他把门带上,脚步走远,俊逸才长长地嘘出一口气。